近日，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了厲彥林的散文集《母愛情深》。讀后，感觸很多。

如果說，一個人最內(nèi)在的感情是什么，那就是對“母親”的熾愛。母親，是生命之根，是力量的源泉，是永恒的牽掛，是前行的動力，是堅實(shí)的靠山，是未來的方向。因?yàn)橛辛四赣H，這個世界即使有暴風(fēng)雪，也一樣充滿陽光；母親一旦不在了，世界一下子會變得暗淡，剩下的人生路只能靠自己了。

我的母親只活了49歲，在我10多歲時，她如煙似霧般飄散了，連一張照片也沒留下。近50年來，我靠的是僅存的印象，還有想象，以及夢，去思念母親，但印象仍然是模糊的。

在母親離世的日子里，我不時拿起筆來，寫出自己心中的母親。我也喜歡讀別人筆下的母親，我還特別屬意于一個世紀(jì)來寫母親的散文，并給予整體性研究。所有這些除了學(xué)術(shù)，就是希望能重溫母愛，目睹她的音容，傾聽她的心聲。

厲彥林先生寫過不少關(guān)于母親的散文，他以專注與熱愛、深沉與哀思、寫實(shí)與藝術(shù)全力塑造母親。于是，一個由不少細(xì)節(jié)組成的完整的母親形象凸顯出來，這是一個勤勞、善良、寬厚、溫暖、細(xì)致、仁慈、智慧的母親，也是一個得到她周邊幾乎所有人敬重與愛戴的母親。在她身上凝聚著一個普通母親所具有的優(yōu)點(diǎn)及個性。如善待上門要飯的母女，那一句“如果有一點(diǎn)辦法，也不會出來要飯”，就把母親的同情理解活化出來。另一次，母親在秋收時，給田地留下一兩棵莊稼，其理由竟然是“地也需要喂養(yǎng)”，樸素的話語里包含了仁慈與智慧，這一思維也是符合天地之道的。像一位素描畫家，多年來，厲彥林不厭其煩、精心描繪、用心刻畫母親的形象，從外形到性格，從情感到愛好，從心性到精神，從品質(zhì)到靈魂，都可以看到這樣的努力與追索。通過具體的人與事，厲彥林的母親祁為菊“這一個”獨(dú)特的形象凸顯出來，她豐富了中國近現(xiàn)代文學(xué)的母親群像。

不過，在厲彥林的母親身上，也包含了普天之下的母親特質(zhì)。這也是祁為菊這位母親能感動廣大讀者的原因。母親的駝背、白發(fā)，她給兒女做吃食、縫補(bǔ)衣服，以及那長長的牽掛，還有最后的留念與期盼，哪一個兒女不曾經(jīng)歷過，哪一個人子不曾肝腸寸斷過，哪一個游子沒有在夢中遇到過？中國的母親是世界上最偉大的，也是最為慈愛和富有奉獻(xiàn)精神的，這也是中國自古多孝子的原因，也是在中國人心底存有極為善良種子的根由。只要讀一讀那首詩“慈母手中線，游子身上衣。臨行密密縫，意恐遲遲歸。誰言寸草心，報得三春暉”，哪一個中華兒女不立即變得熱血沸騰，并生出對于親人、家鄉(xiāng)、故土、過往的留戀之情？因此，讀厲彥林寫母親的長篇與短制，每個做兒女的似乎也看到和想到了自己的母親，那個在我們心靈中刻下印痕的永久的存在。他寫道：“娘掛兒女，掛在心里。孩子想娘，急斷肝腸�！边@難道不是為天下母親與兒女關(guān)系的總括和哲思嗎？

更重要的是，厲彥林還寫到地母、國母，是將大地、國家與自己的母親結(jié)合在一起的母愛敘事，這就超出了一己的小天地，升華到一個更高的境界。作者寫沂蒙山紅嫂、膠東乳娘，還寫到中國母親，這些篇章一下子將親情母愛進(jìn)行了提純，進(jìn)入一種神圣的境界。為了保護(hù)共產(chǎn)黨干部的孩子，乳娘們舍棄自己的子女，有的是用自己孩子的命來換取的，表現(xiàn)出高尚的情操與天地情懷。這種大愛可以說驚天地、泣鬼神，是山東母親、中國母親的精神頌歌。厲彥林將“三位母親”掛在心上，娘是生身母親、大地是養(yǎng)身母親、祖國是立身母親，于是“母親”成為一座心中的豐碑。

以與母親有關(guān)的人參與其間，以多棱鏡的方式反映母親的形象，這是該書的另一特點(diǎn)。一般說，有的母親是自私的，她可能對一個兒子好，對別人就不一定。然而，厲彥林的母親卻是一個大好人，一個天地慈母，她像陽光一樣不分彼此照耀她的所有兒女、親人，以及與她相關(guān)與不相關(guān)的人、事、物。這種集束式的烘托法有助于更全面地表達(dá)母親的美德。

該書的整體文風(fēng)是激昂的，但也不乏溫潤，這在景物描寫、母親細(xì)節(jié)的描繪中時常出現(xiàn)�！恫夹�》中有這樣的描寫：“夜深人靜時，娘坐著小方凳，彎腰弓背，一手攥住鞋底，一手用力拽針線，指掌間力氣用得大、用得均勻，納出的鞋底平整結(jié)實(shí)，耐穿。那動作，輕松自如，透出一種嫻熟、優(yōu)雅之美。那針線密密匝匝，稀疏得當(dāng)，松緊適中，大小一致，煞是好看。納鞋底的時間長了，手指會酸痛，眼睛會發(fā)花。有時娘手指麻木了，一不小心就會扎著手指�？吹侥锏窝�的手指，我很心疼，便安慰娘道：‘等我長大了，掙錢買鞋穿，你就不用吃這苦了。’娘微笑著說：‘等你長大了，有媳婦做鞋了，我就省心了。’望著鞋上密密匝匝的小針腳和娘那疲倦的眼睛，我激動不已。多少次我聽著油燈芯熱爆的噼里啪啦聲，那熟悉的麻線抽動的哧哧聲，漸漸進(jìn)入溫柔縹緲的夢鄉(xiāng)。”在這有聲有色、有情有義、張弛有度的描寫中，一幅母子圖映入眼前，如溫馨夏日吹來的一縷清風(fēng)。

一個好子女的后面一定有個好母親。中國好母親培養(yǎng)出多少好男兒、好女性，可謂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今天，我們倡導(dǎo)家風(fēng)家教、國富民強(qiáng)，厲彥林筆下的母親正逢其時，她會成為一種文化傳承、精神之光，將世道人心照亮，也有助于支撐起一個民族的偉大復(fù)興與未來發(fā)展。（王兆勝）